她的牙齿打着颤,双手规规矩矩地放着膝盖上,几乎笔挺地坐着。
她的紧张感全部用来鼓起她接下来问话的勇气,甚至于让她没有注意到父亲温和的道歉。
“爸爸,为什么妈妈不喜欢我们呢?”
孩子的一句话,吓了夏煜一跳。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不到五岁的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。
在后视镜里,他假装镇静地看着自己女儿的脸。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表情如此认真,认真中有包含着恐惧,促使她的又在脸上开辟出新的泪痕。
“妈妈她,并没有不喜欢我们呀,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呢,这样妈妈不是太可怜……”
“那为什么她不回家呢?”孩子提高了音量嘶吼起来,那即使仅仅只是一个小孩子的不够懂事的控告,此时却也足够触痛夏煜的心。他一时间不得不踩住刹车,慢慢在一旁的人行路边停下来,打开窗户,从车内翻出金色的打火机,企图点燃嘴里刚掏出怀的烟。但想了想后座还有孩子,烦躁地把打火机往副驾驶座一丢,用上下牙齿咬紧烟尾,不住地摩擦着。
为什么轩辕思不回家,为什么呢?
“因为妈妈……是一个作家呀,她需要写东西……”
“那妈妈为什么不回家写呢!?”
“作家有时候是需要安静的环境和周遭的世界创造灵感的,所以她只是去编辑部安排的宾馆码字而已,并不是故意不回家。你看,每个月都是,她……”
她每个月总还是有一个星期是在家一直陪伴着我们的,那么另外那三个星期呢?这件夏煜故意不想,不提,不在意的事情,又被自己的孩子提起。孩子的眼睛是明亮的,那一个做母亲的,夏煜心说,可真是比你做妻子还要失败啊。难道这个家你就这么不重视吗,还是说,你根本就还是没……
“可妈妈每个月也只回来一个星……”
“够了!”
夏慕柠吓得一个哆嗦,被呛到了,止不住地咳嗽。夏煜连忙从前面往后递过去抽纸,忙道歉说:
“我不是在责备你……对不起。”
可夏慕柠还是端坐着,低着头在那里一动不动,双手的指甲隔着裤子却几乎快扎进肉里。还是由夏康接过纸巾,拿着擦去了夏慕柠的眼泪和鼻涕,然后拿着纸巾放在她的鼻子上,以只有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:
“真脏。”
夏慕柠抢过抽纸,猛推了一把夏康,把男孩推向另一侧,自己这才擤起鼻涕来。夏康生气地吐了吐舌头,也没说什么,继续看他的窗外风景去了。
他反正觉得事不关己,也没有什么好插嘴的。
“别乱想,小柠,妈妈是爱我们的。”
汽车开动了,黑色的铁皮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一个急转离开了人行道,飞快地驶入了马路。夏慕柠一路上没有再说一个字,只是呜咽着。
而夏煜也板着脸提了一句:“妈妈明天回家,这件事不准再提了。”
在那之后,暂且也没有发生什么更进一步的事情。
或许,是暂且还没有了解到真相。
那个时候还没有搬进现在这样没人一个屋子的大房子,还只是一个两居室的公寓式的家。夏慕柠和姐姐住在一间里,他们有上下铺的床,夏慕柠小一些,便住在下面。
另一件卧室虽然比这件的规格要大一些,但是摆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双人床的缘故,可用的活动空间便小了不少。
两年后的一个深夜里,夏慕柠因为手机网络上的一个新番动漫而熬夜,大概到深夜两点也没有入眠,就当她刚刚从厕所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,大门开了。
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伴着另一个轻缓的步子在门厅响起来。她一开始还有些紧张,不就便听到了,原来那是爸爸和妈妈的声音。
“别以为你这样就能糊弄过去,我告诉你我也不是傻子。”
“我不是说这件事情到家就不要说了吗?”这是妈妈的声音。
“不要说了?我告诉你,这事,没完!”
“你就不能小点声,孩子们都睡着了,明天还要上课,你非得把他们一个个都吵醒了是怎么着?”
“吵醒?不上课正好,让他们都出来看看究竟你是怎么样当的妈!”
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,如果说刚刚的谈话还只是隐隐约约地听清楚,那么这句话可真是切切实实地传入了自己的耳朵。
夏慕柠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居然如此气急败坏,她哆哆嗦嗦地不敢回床。虽然发出的声响二人绝对不会听见,但她此时此刻腿一软,便顺着门坐在了地上,一直发颤,眼泪也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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